在2月24日俄乌冲突爆发两周年之际，延战、停战或终战再次成为媒体热议的话题。笔者认为，俄乌冲突局部化、长期化将成为常态，即未来将在战而不和、谈而再战的格局中反复出现，除非是绝望的临界点来到，否则僵局会一直延续，从利益方来讲，双方都不是赢家。美国哈佛大学国际事务教授、美国政治学家斯蒂芬·沃尔特在2022年就指出，俄乌冲突虽然是一个重大国际事件，但是并未打破全球力量平衡，此役并非人类历史的转折点或大战的爆发点。俄乌冲突是二战结束以来影响最大的局部战争，很有可能成为第三次世界大战的阵地绞杀场，间接对全球格局将引发一系列的深层次变动。

　　俄乌冲突虽然没有打破美国的霸权地位，但引发了全球能源和粮食危机、全球产业链撕裂和西方信用体系崩塌，极大地冲击了国际竞争格局，欧盟成为最大的输家，一个散装的欧盟逐渐形成，同时也对世界经济产生了深远影响。

　　这场冲突造成了全球产业链的失衡

　　俄罗斯是全球最大的大宗商品供给国，是世界第一大天然气出口国、第二大原油出口国，天然气和原油出口量分别占全球出口的16.2%和11.3%；俄罗斯的稀有金属钯、锑、钒、铂、钛、镍占全球出口的10%以上；俄还是氮肥第一大出口国、磷肥和钾肥的第二大出口国。此外，俄乌占全球小麦、玉米和葵花籽出口量的29%、19%和80%。当前，由于俄乌冲突持续升级、美欧制裁封锁以及交通运输中断，使得俄乌两国出口受阻，导致全球能源和粮食供需失衡，引发了国际能源、粮食和水域的危机。根据世界银行发布的报告，俄乌冲突对大宗商品市场造成巨大冲击，导致2022年全球能源价格将上涨50.5%。其中，布伦特原油期货平均价格将维持100美元，较2021年上涨42%，远高于60美元/桶的近五年的平均水平。联合国粮农组织表示，2022年3月份粮食价格指数平均为159.3点，已经达到自1990年设立以来的最高水平；谷物价格指数上涨37%，达到170.1点；植物油价格指数上涨23%，达到248.6点，跃升至创纪录的高位。除此之外，巴以再次大规模冲突，加沙地区、刚果、苏丹等地的突发性饥饿状况将继续恶化。

　　在能源方面，欧洲放弃了原先紧密的俄欧能源合作关系，计划在2030年前逐步摆脱对俄罗斯的能源依赖，加快推动绿色低碳转型，实现欧洲能源独立自主。而俄罗斯则以更加优惠的价格向中印等国出口更多能源。从中长期看，国际能源贸易将更加与地缘政治挂钩，未来极有可能会形成两个相对平行的能源供需阵营，以此造成能源供需失衡、能源价格分化，能源博弈更趋激烈。

　　在粮食方面，俄乌冲突对全球粮食安全也构成直接威胁。一方面，粮食价格飙涨让中低收入国家难以承受，粮食危机已经成为多地政局动荡的诱因。另一方面，恐慌情绪触发了粮食保护主义倾向。粮食生产受到资源禀赋的限制，很难在短时间内增产。粮食出口事关国家安全和社会稳定，不能简单地通过自由贸易实现合理的配置。因此，各国势必会重新审视粮食的战略价值，未来围绕粮食安全的地缘博弈将加剧。

　　俄欧关系走入“死谷”

　　俄罗斯和欧洲经济关系十分密切。2020年，俄罗斯是欧盟第五大贸易伙伴，欧盟对俄罗斯贸易额占其外贸总额的4.8%；欧盟则是俄罗斯的第一大贸易伙伴，俄罗斯对欧盟国家进出口总额占其外贸总额的37.3%。欧盟还是俄罗斯最大的投资国。俄乌冲突爆发后，欧洲与俄罗斯的政治、经济关系开始脱钩，随后延伸到金融层面，此举将引发更大的地缘动荡。虽然俄欧之间经济联系的削弱会降低以后爆发冲突的经济成本，但也会进一步提升双方发生政治经济军事风险的可能性，双损是明显的结果。

　　2024年初，IMF调低了欧洲国家的增长预测，该组织的专家表示，2023年最后几个月的经济表现明显逊于预期。因此，2024年和2025年的经济复苏也将放缓。在评价此次援乌的大力水手荷兰时，IMF仅预估荷兰2023年的经济增长率为0.6%，并预计荷兰经济2025年只有增长1.3%。同时消费者信心非常疲弱，工业生产和投资受到利率上升的影响等因素将导致欧洲经济的“一蹶不振”。

　　美国得益于俄乌冲突，加速了世界失序

　　反观美国，过去两年美国借俄乌冲突大发战争财早已是公开的秘密，一直对乌克兰局势拱火浇油的美国，从来都不关心欧洲大陆的和平与安全，多次否定了俄乌双方的停火协议，相反，美国只考虑如何让自己赚得盆满钵满、实现利益最大化。

　　俄乌冲突的最大得益体是美国军工企业，而不是身处欧洲的利益攸关方。俄乌危机令美国国防工业的武器弹药订单激增，其中既包括五角大楼直接采购的对乌克兰军援物资，也包括欧洲国家为填补援助乌克兰产生的库存缺口而向美国进行的采购。有数据显示，美国2023财年超过800亿美元的重大军售项目中，约500亿美元军火的去向是欧洲盟国，这个交易规模是历史正常水平的5倍多。同时美联储的数据也显示，自2022年俄乌危机爆发以来，美国国防和航天工业领域的工业产值增长了17.5%。包括洛克希德·马丁公司、雷神公司、波音公司等在内的美国军火巨头们趁机赚得盆满钵满，股票价值获得了极大提升，华尔街的巨头在计划掏空欧洲的预算。白宫官员透露，目前在950亿美元的追加国防预算案中，有607亿美元指定用于乌克兰，其中64%实际上将流回到美国国防工业。这表明美国利己主义已经深入人心。

　　虽然美国11月的总统大选即将来临，对援助乌克兰的“经济账”也成了共和民主两党政客谋取个人政治利益的筹码。拜登政府官员就表示，援助乌克兰的资金事实上正在重建美国的国防工业基础，启动和扩大弹药生产线，并为40个州提供就业支持。很明显，白宫希望通过投资以影响各州的选民，从而“获取政治利益”，而乌克兰人民的疾苦和牺牲，并不是美国政治家的选项。至少从短期来讲，美国的金融、防务是俄乌冲突的既得利益者。

　　俄乌冲突对中国的影响与挑战

　　2023年2月24日，中国外交部在官方渠道发布了《关于政治解决乌克兰危机的中国立场》一文，该文章系统地阐述了中国关于俄乌冲突中方的立场和看法，总体上，中国是劝和促谈的主张者。俄乌冲突给中国产业链既带来了机遇，也带来了挑战。一方面，俄罗斯的“转向东方政策”已逐渐清晰，即加快摆脱被西方“孤立”的局面，普京总统在多个场合提到，未来会将经济发展重心转向俄罗斯的东部及发展同中国的关系，这对中国产业链重构具有重大积极意义。第一，中国将获得一个稳定可靠的能源供应源。根据2024年2月20日俄罗斯副总理亚历山大·诺瓦克在“俄罗斯”展览论坛能源日所做的介绍材料，2023年俄罗斯对友好国家的石油出口份额将提高到86%，石油产品出口份额将提高到84%。第二，中国将获得一个具有一亿人口规模的消费市场。中资企业，特别是蓬勃发展的中国汽车企业，可以相对从容地去俄罗斯填补美欧留下的市场空白。据俄罗斯汽车统计局的预测，2024年中国品牌的新车型将大量进入俄罗斯市场，预计新车销量将达到约120万辆，占据当地市场份额的80%。这一趋势表明，中国汽车品牌在俄罗斯市场的影响力正在不断扩大。第三，在“一带一路”倡议的指引下，中国可以加强在北极地区发展，落实东北亚的市场和资源开发，以及在中国东北地区的供应链与俄远东地区的对接。在美西方要想方设法降低对中国供应链和中国市场的依赖的同时，我需加强与俄罗斯在数字经济和可持续发展的全球新动力源，以此保障地区的发展与稳定。第四，俄乌危机也同时提升了人民币国际化和数字人民币的需求与发展。中国未来需面对各种西方在技术上卡脖子和贸易上被制裁的困境，摆脱一直以来过度依赖美元资产的局面，加快推动外汇储备多元化，以及黄金配置的高比例化。中国可利用中国全球最大贸易国的地位，推动使用人民币进行国际贸易结算和国际支付。推动上合组织和“一带一路”建设等合作机制中的人民币国际化的进程，鼓励并支持中东主要产油国用人民币进行油气的交易结算。同时应加快研发加密数字货币和分布式账本技术。虚拟货币具有规避美西方制裁的可行性，数字货币是削弱美元霸权的一个必然选择。中国应推动数字人民币尽快发展，可尝试在跨境支付中使用数字人民币，并探寻解决汇率风险的方案。

　　总之，无论最终俄乌冲突演变为阿富汗结局或克什米尔模式，对各方都会形成一种持续的牵制，美西方对中俄的遏制和围堵不会停止，我需做好未雨绸缪，才能在复杂的国际局势中保障好我们的利益。（作者：李立凡，上海社科院上合中心主任，副研究员）